【论语5·5】喜欢用犀利语言的人不是仁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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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天听王宏杰老师讲解《复活论语》:公冶长篇第5章
【原文】
或曰:“雍也,仁而不佞。”子曰:“焉用佞?御人以口给,屡憎于人,不知其仁。焉用佞?”
【注释】
(1)雍:孔子弟子,冉氏,字仲弓。
(2)佞,《尔雅•释诂》:“允、任、壬,佞也。”即允是谄媚,任是佞、奸佞,壬是奸佞,他们都有谄谀的意思。《说文》:“巧谄高材也。”即故意做出谄媚之态或者说谄媚的话,能力很强的人。本章的“佞”是“口谄、口给”,即谄媚和犀利的语言。
(3)御,《说文》:“使马也。”即驾驭车马。本章指驾驭、管理、统治。御人,即管理人。
(4)给,读作“jǐ”,《说文》:“给,相足也。”即丰足、充裕。口给,属于“佞”的一种,即用犀利的语言对待人。
(5)屡,《说文》:“屡,数也。”即多次。本章指多次、常常。
(6)憎,《说文》:“憎,恶也。”即憎恨、厌恶。本章指憎恨。
【译文】
有人说:“冉雍这个人是仁者,并且不用谄媚和犀利的语言对待别人。”孔子说:“冉雍怎么能用谄媚和犀利的语言待人呢?管理人用犀利的语言,常常会被人憎恨,不知道用犀利的语言管理人,仁在哪里。冉雍怎么能用谄媚和犀利的语言待人呢?”
后人对本章的注解,细心而谨慎的人反复读,一定有一种无法说出来的含义需要表达。为什么呢?因为后人沿袭的朱熹的注解,又不能找到合适的理由来推翻它,所以读来读去,也就顺着大意蒙混过关了。翻阅当今的注解,其大意是没多大出入的,唯一的差别就是“不知其仁”,有翻译成“我不知道冉雍是不是仁者”,也有翻译成“如果不知道仁”,一个是特指冉雍,一个是泛指他人。对于本章的理解大致翻译为:“有人说:‘冉雍有仁德但口才不好。’孔子说:‘用口才干什么?伶牙俐齿对付人,常常遭到人们的憎恨。我不知道冉雍是不是仁者,但何必要能言善辩的口才呢?’”反复阅读本章,结合冉雍这个人,还有《公冶长篇》前后章对其他人物的表述,不仅要提出几个疑点:本章是表达冉雍什么品质或者什么能力的?“佞”到底指的是什么?“御人”和“口给”到底是什么意思?
我们先说冉雍这个人。在《雍也篇》中,说他“可使南面”,就是说冉雍这个人啊,可以让他去为官当政。《周易•说卦传》:“圣人南面而听天下,向明而治。”孔子对冉雍的评价中,包含了冉雍具有圣人之德的意思。所以才有了在《先进》篇里,孔子将冉雍列在“德行”之内,认为他是所有弟子中德行最好的四人之一,“德行:颜渊、闵子骞、冉伯牛、仲弓”。因此,对“不知其仁”的翻译,认为是孔子不知道冉雍是不是仁者这种说法,显然是错误的。
或曰。在《论语》中很多没有提出名字的人,都采用“或”来指代。但是在本章,对“或”的身份还是可以略知一二的。按照古人之礼,长辈对晚辈直接称呼“名”,同辈之间只能称呼“字”,以示尊敬。在《论语》中,凡是对人直接称名的,都是这个人的长辈。所以,孔子称呼他的弟子们直接称呼名。这里的“或”,直接称呼“雍”,说明这人是冉雍的长辈。冉雍是《公冶长篇》中第五个出场的,前三个是孔子主动评价的,第四个子贡自己站出来的,第五个是有人来评价冉雍,因为冉雍从出身到个性,是很有争议的。这个“或”知道孔子对冉雍的评价,于是针对他对冉雍的看法来询问孔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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雍也,仁而不佞。从本章对冉雍的讨论,孔子认为冉雍是仁者,是可以肯定的。佞,后人采用朱熹的注解“口才也”,口才好的就是“佞”,口才不好就是“不佞”。如果不弄清楚“仁”和“佞”的区别,直接理解为“佞”的意思就是“口才好”,我们就会拿着圣人之言顺水推舟了。“佞”字的由来,至西周之间才有仁、佞二字,说明此二字并非仓颉所造。“仁”字最早见于《周礼•大司徒》,应该是西周初期出现的。西周初期“佞”字的含义有“仁”的意思,到了西周末期两个字的含义就分别开来。佞,有口才好的意思,也有谄媚的意思。《尔雅》说:“允、任、壬,佞也。”佞从仁,更在仁字之后,佞与仁相近。佞,在《说文》中的意思是“巧谄高材也。从女,仁声。”这个注释很精妙,我们不妨细细分析。巧,在《学而篇》第三章出现过,“巧,技也”,即善于做工的技能,可理解为伪作,故意表现出来的意思。谄,谄媚。高,等级在上的。材,通“才”,才能,能力。那么,“佞”的意思就是“故意做出谄媚之态或者说谄媚的话,能力很强的人。”结合本章可以看出,“佞”有四个方面的含义:一是巧,二是材,三是柔谄,四是口给。也就是说,“仁”是纯褒义的,而“佞”是兼有褒义和贬义的。在后来的使用中,全部弃掉了“高材、仁巧”的美义,尽用“口谄、口给”之恶意。这里说冉雍“仁而不佞”,是这个“或”对冉雍的赞美之词,佞的意思应为“口谄、口给”。是说冉雍这个人是仁者并且没有口谄和口给对待别人。
子曰:“焉用佞?御人以口给,屡憎于人,不知其仁。焉用佞?”这里用了两次“焉用佞”,从本章的断句,“焉用佞”前后的用法都应该是独立的,孔子意在强调这句话。理解孔子重复 “焉用佞”的意图,必需结合下文。御人以口给,后人理解为“用伶牙俐齿对付别人”,认为“御人”是对付人,我认为是有问题的。冉雍是一个“可使南面”为政者,在《论语》中去谈论伶牙俐齿辩驳之类的话,与孔子表达冉雍的身份不相符合。御,《说文》:“使马也。”在这里应为统治、管理。御人,就是管理人的意思。以阮元《论语校勘记》的说法,春秋时以多能多闻为圣,以口才之美为佞。自孔子不敢居圣,孟子以大而化之言圣,而圣乃为神明不测之号。自夫子恶夫佞者,而佞乃为不美之名。由此可知,本章的“口给”就是“佞”的不美之处,就是管理人用犀利的语言。犀利的语言给人带来的往往是伤害,因此说“屡憎于人”,常常被人憎恨。关于本章的断句,我认为“御人以口给,屡憎于人,不知其仁”应为一句,这句话是用来说明“仁而不佞”的。不知其仁,是用“佞”之“口给”区别于“仁”的,意思是说管理人用“口给”的方式,让人不知道“仁”的作用,这里的“其”就是指“口给”。这一章的重点是让我们认识“仁”和“佞”的区别。佞,有口才好的含义,其不美的一面,即是“口谄”和“口给”。口谄,是善于用谄媚的语言,这是对待上级的,花言巧语的表现。口给,是语言犀利,这是对待下级的,具有极强的指责性。冉雍作为“可使南面”的为政者,他做到了孔子所提倡的“仁”行。而“佞”的行为,恰恰是为政者最反面的形象,对上级一张笑脸,哈巴狗的样子,对下级板着面孔,指手画脚,甚至骂骂咧咧,高高在上的样子。接下来,孔子再次用强调的语气说“焉用佞?”是来说冉雍“仁而不佞”。《论语》中这种句式,在评论颜回的时候,在章首和章尾用了“贤哉!回也”,以示强调和肯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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